许崇德。(香港新闻社资料图)
香港新闻社1月21日报道 2025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颁布35周年,1月20日,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教授、华南理工大学香港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夏正林在《中国社会科学报》发表署名文章《趣雅德崇:学术之外的许崇德先生》。夏正林在文章中表示,学术界对作为宪法学者的许崇德先生都比较熟悉,知晓他累累的学术成果,但对他学术之外的生活,可能知之不多。实际上,先生是性情中人,在诗文、书画、篆刻、音乐、对联等方面均有涉猎,且造诣颇深。
夏正林在文章中说,许崇德先生诸雅好中,以诗词见长。许崇德先生诗文启蒙与浙江嘉兴中学的盛亮夫老师关系匪浅。1945年冬,许崇德先生转入嘉中读高三。盛老师是清末举人,鹤发童颜,任语文老师,登台讲课,宛若诗仙。当时许崇德先生对古诗文兴趣正浓,得盛老师斧正,渐得其法,越发精进。也因此,许崇德先生诗词作品颇多,古体古韵,佳作频出,后来先生出版《许崇德诗草》,编成《香草诗词》三卷,诗文得到业内高度评价,仙逝八年后岳麓书社又出版了许崇德先生的诗词集,录诗词三百首。
夏正林在文章中强调,许崇德先生既有“身随国运经霜雪,心与民情共乐忧”学者大家的拳拳之心,也存“有日宽余身自在,琴棋书画酒诗花”别样的赤子性情,二者交相辉映,共同体现了许崇德先生的大家大师之范、赤子君子之风,在今天显得尤为可贵。虽已远去十载余,但许崇德先生的精神风貌、高尚情操、道德修养已经深深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学术人生,并将永远传承而发扬光大。
附:原文
趣雅德崇:学术之外的许崇德先生
文 | 夏正林
学术界对作为宪法学者的许崇德先生都比较熟悉,知晓他累累的学术成果,但对他学术之外的生活,可能知之不多。实际上,先生是性情中人,在诗文、书画、篆刻、音乐、对联等方面均有涉猎,且造诣颇深。
诗书画篆乐 渊源有自
先生有一个充满诗书画篆乐等雅好的家庭环境。1929年生于上海金泽的一个文化家庭,半岁时父亲不幸病故,母亲带着先生和大他七岁的姐姐艰难度日。母亲黄佩忍生于书香门第,父兄皆是清末秀才,自幼酷爱读书,后来还在镇里办了个女子私塾,深受爱戴。先生幼时,母亲常带着他咏唱古诗文。姐姐许崇道亦热爱文学,具有进步思想,经常和先生分享自己喜欢的小说,教《大路歌》《毕业歌》《义勇军进行曲》等时兴歌曲,带着他学习二胡、口琴等乐器。先生自幼聪慧,经家庭熏陶,又有孜孜不倦之功,为自己的文化人生打下基础。
先生诸雅好中,以诗词见长。先生诗文启蒙与浙江嘉兴中学的盛亮夫老师关系匪浅。1945年冬,先生转入嘉中读高三。盛老师是清末举人,鹤发童颜,任语文老师,登台讲课,宛若诗仙。当时先生对古诗文兴趣正浓,得盛老师斧正,渐得其法,越发精进。也因此,先生诗词作品颇多,古体古韵,佳作频出,后来先生出版《许崇德诗草》,编成《香草诗词》三卷,诗文得到业内高度评价,仙逝八年后岳麓书社又出版了先生的诗词集,录诗词三百首。
书画篆本为一体,但在先生处命运却不相同。书画是先生一生雅好。先生的书法诸体皆有,以隶行草见多。先生书法取法有道,师古却不泥古,若见佳作,也曾细细临摹。苏州寒山寺内刻有俞樾书张继诗《枫桥夜泊》,先生偶见,亦“喜而摹之”。先生的画底子是水墨画,内容风格却古今中西皆有。如为中国人民大学公法研究中心所作“松石图”便极具古意,而为一间咖啡厅所作装饰画却充满法国新古典主义风格。先生的篆刻经历颇见性情。青少年时,先生喜爱观摩钟鼎及古碑帖,亦遍览各家印谱。后稍长,遂搜得石料数方,操刀琢磨。偶得《六书通》一套,愈发增强治印兴趣,痴迷其中,花费颇多。后某日读得一篇文论,言道篆刻乃雕虫小技,玩物丧志,无济于世,无益于青年。先生“大悟光阴不可耗费于此,遂毅然决绝不再操刀”。
先生的音乐亦中西不弃,中国传统乐器二胡、西洋乐器吉他等均能信手为之。在大学期间,先生曾参与国乐团在上海广播电台的合奏演出。“风吹千页乱,指拨六弦和”正是先生描述自己凭窗弹奏时的真切情形。先生还曾在廉希圣先生75岁生日时清唱了越剧《梁祝》选段。在场的焦洪昌教授评价道,闭眼也能听出越剧名家戚雅仙的味道。
对联镌亭廊 游吟四方
先生颇爱对联,主持编成的《许崇德全集》特地收录两篇专门探讨对联的文章,并附上自己作的多副对联。《漫话对联》是先生游香港时所见各处对联质量参差不齐有感而作,文章见今溯古,漫话我国对联的起源、规则、类型,分析了先生所见各处妙趣横生的对联。《再话对联》则专门探讨对联的形式原则、写法技艺、基本类型等,对于其中各个方面均给出精要评价。先生早年在河北参加余粮征购工作时,书赠受表彰农户对联“一对老夫妻,两朵大红花”。先生晚年为中国人民大学也贡献了两副妙趣横生的抱柱对。一为百家廊作,曰“苍松映碧画,邀中外诸子遨游一流学府;翠柏绕回廊,有古今百家指点千载宏文”,与长廊和周遭环境交相辉映。二为双趣亭作,曰“左右成双,神工得趣,促膝谈学问;知行统一,哲理兴亭,凭栏话春秋”,内藏“双趣一亭”巧思精虑。
先生爱出游,山水人文海内域外皆有,路途或短或长。他曾年少时,携三两好友在嘉兴南湖数游,互勉“年华易逝,团圆难得,莫负良朝”,互道“三年学满,一花赠远,两袖分离”。也曾古稀时,至宝岛,感叹过“斯人日暮凭栏处,万里江山一梦中”。他曾游香山感“冬初未减深秋色,发白徒悲少壮时”;也曾在草拟基本法过程中,访港时豪言“我饰金龙迎总督,见时已觉日将西”。他曾遍访祖国山河湖海大漠草原,吟咏着“古道添新绿,春风度玉关”的崭新景象;也曾拜谒人文风貌所在,追思着“热心热血红于火,秋雨秋风愁煞人”的铮铮形象。他去美国,看到了手持宪章的杰弗逊塑像,自信“我亦草书根本法,从来笔下不输人”;他去俄罗斯,瞻仰了列宁墓,唱了国际歌,感慨马列主义今犹在;他去印度,拜访了泰戈尔故居,感念“来华曾作诗坛客,谈笑生春松暖风”。许是生于江南水乡,先生每每游湖不免填上几阙,曾一口气填了五阙“南歌子”。
是挚友良师 赤子君子
先生恬淡平和,总是面带微笑,说话不疾不徐却又时常机智风趣。江南、诗文、书画、篆联、吟游等元素在先生身上得到了恰到好处的融合,体现在待人处世的各个方面。
先生总说自己交过许多仗义好友,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先生曾说“知我者,华辉也”,于何华辉老师而言,先生亦是挚友知己。先生与何老师同在中国人民大学法律系读研究生,两位“管鲍之交”的佳话自此开始,数十载莫逆,更是合作著述颇多。昔年何老师人生低谷时,先生千里迢迢前往看望同窗好友,给予了何老师温暖。
在学生们眼里,先生是和蔼的、宽容的良师。胡锦光教授说自己本科毕业,决定报考宪法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且素闻先生比较严格,不敢提前去讨教。在录取后才战战兢兢地登门讨教。先生亲切、和蔼、健谈,与初入门下的胡老师温声细语、侃侃而谈。韩大元教授回忆说当初自己因缘际会下备考中国人民大学宪法学研究生。当时先生在宪法修改委员会秘书处,事务繁忙。韩老师自言“也许是对学术大家的崇拜,我斗胆给许老师写了一封信”,信中请教了一些学术问题。没有想到先生很快回信,对韩老师的提问一一回复,并予以鼓励。先生这种和蔼、宽容的气质深刻影响了胡老师、韩老师等弟子们的为人为学风貌。
先生晚年荣誉加身,但总不忘“诸葛一生唯谨慎”“一日三省吾身”,渐入宠辱不惊、从心所欲之境。高兴的时候就自个儿高兴高兴,《获吴玉章基金特等奖自贺》道“小成藏未显,盛世察且明。忝列名人册,堪酬赤子情”。或许是自幼熏陶之故,先生始终保有端方雅正的君子之风。先生与世无争、冲淡平和,向来宽厚仁善,说话委婉,批评的话也商量着说,留有余地。说话、走路、写作均不疾不徐,即使在进行学术讨论、学术争论时,也表现得不急不躁。
先生性情中人和宽容的性格还表现在不会拒绝别人。作为徒孙,笔者在写作博士论文时,曾电话向先生请教一个学术概念,先生认真地回复了半个小时,讲述这个概念的来龙去脉,并表示如果作者自己真的认为概念成立的话,也可以使用,鼓励学术创新,尊重不同的学术观点。
先生既有“身随国运经霜雪,心与民情共乐忧”学者大家的拳拳之心,也存“有日宽余身自在,琴棋书画酒诗花”别样的赤子性情,二者交相辉映,共同体现了先生的大家大师之范、赤子君子之风,在今天显得尤为可贵。虽已远去十载余,但先生的精神风貌、高尚情操、道德修养已经深深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学术人生,并将永远传承而发扬光大。
(作者系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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